我们每个人都是少数群体的一员

Celine Zhao 探究隐匿在10年代在澳华裔移民狂潮背后的文化认同疑云

“我有时会和我的朋友们打趣我们过去的 Whitewash”

Anna(化名)在采访的时候告诉pulp中文,虽然长大后她感觉自己和身边的多数朋友已经没有类似的身份认同问题,但是在她还小或者青少年时期,这是当时一直有些困扰她的问题。

Anna是在新西兰出生的华裔,他的父母是来自广州, 是在奥克兰的第一代移民。

“小时候我告诉别人我在学中国民族舞的时候会觉得有些尴尬,因为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是在学芭蕾的,”Anna分享道。

她认同当一个世界存在一种主流文化时,作为其他的少数族裔群体,想要同化与融入是一个会被视为 “安全” 、和“更舒适”的选择。

“其实很多时候问题并不出在大家的多元文化接受度上,而是仅仅觉得顺应主流文化让所有事情都变得“简单”了许多。毕竟,在心理学认知上,人都是有从众这一本能的,”她说。

 Dan(化名)在接受pulp中文采访时也表示了曾在幼年时出现过身份认同的疑惑。

“我父亲的一位白人朋友来我们家吃饭时问我哥哥,那时候我们还在上中学。他问我哥哥到底算不算Chinese ”,Dan说,“我很明显地感觉到他像被问住了一样,有些局促”。

 

愈来愈年轻的澳洲华裔社群 - 新研究披露如今一半澳洲华裔为近十年内新移民

2020年,洛伊研究所推出一项在澳大利亚华人社区的新研究。调查数据表示,现今澳大利亚将近一半的华裔(47%)都是在过去十年内移民到澳洲的。并且这其中71%(包括香港台湾)的人口都是在中国出生的,仅仅只有10%是在澳大利亚出生的。

从人口年龄分布图也可以看出,对比本土澳洲人年龄分布,在年龄18-29岁的区间内,只有15%的澳洲本地人,而华裔占了32%。

在这样一个趋于年轻化的新文化社区,对身份认知的教育引导和缺失,似乎首当其冲成为了多元文化加速消逝或者不相容的主要因素。


“White-washed”?

“White-wash在社交媒体上有时似乎被污名化了。其实它只是指代作为其他种族的一员但是在文化认同上更倾向西方的群体。而当你从小到大都生长在澳洲,对事物的认知更趋于西方化是非常自然甚至无法选择的现象。” Dan分享到。

“我们关注的公众人物,看的电影,听的音乐,和朋友讨论的时事…当这些生活中的琐事都是纯澳洲式的时候,真的很难可以去接触到中国本地的文化,”

Dan继续分享道, “我觉得,最近有一种新的ABC culture正在兴起,尤其是在我们这种移民第一代的子女之间。而这似乎也是一种令人振奋的文化现象。”

“如果非要拿某一种文化去定义或者去约束自己其实是一个非常局限的想法。反之,我们可以看到更多的,更新鲜的文化的诞生,”

例如,最近兴起的Facebook group “subtle Asian trait”还有YouTube Channel上面的一些账号,例如 Cantomando——这些媒体作品展现的都是中西文化交融的产物。

“最关键的是,他们能在我们这个群体里引起共鸣。”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 在中国我们就不需要文化讨论了吗?

在我把这个同时进行的视频采访发布到我个人的b站的视频账号后,居然破天荒地获得了一次首页视频推荐的机会。然而,在我第二天早上兴奋地打开我的留言板后,现实还是泼了一盆冷水。

“为什么要给我推荐这个?ABC就是美国人,这还用问?”

“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话说,干嘛给我推荐这玩意儿?我也没点过类视频。”

那么,作为一个文化与居住人口比较单一化的中国,这种文化讨论的agenda真的就变为了可有可无了的吗?

据2005年的人口调查显示,汉族在中国占据了91.9%的人口总量,而其他的55个少数名族占据了剩下的8.1%。在这个以汉族人为主导的世界,汉族文化不可避免地成为了中国的文化中心。那么,在提倡文化包容,高唱“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的中国,去思考如何和少数民族共处,如何营造一个包容的文化氛围,也是能够让文化“百花齐放”的先决条件。

试想,在工作面试中,汉族人有时有没有可能更优先地享受到某种优势;作为少数民族的一员,是不是更“汉化”, 更顺应中国主流文化的期待才能被社会更好地接纳?或许是这样的,你可以说一口没有口音的普通话,又比如你的着装和言谈更像汉族人,这些很可能会让你在北上广更如云得水。

由此看来,少数族裔“去民族化”是不是大势所趋?

那么,有关文化碰撞与共存的讨论似乎也更加迫切了。

 

我们每个人都是少数群体的一员

真的会有人究其一生都可以很幸运地成为主流群体中“既得利益者“的一员吗?

一个女婴的诞生,在她啼哭的那一瞬间,这个世界的性别枷锁已经让她成为了“少数群体”的一员;一位受人爱戴享誉社会威望的教师,在公开自己性别取向的那一顷刻,就必须面临教会学校勒职的风险;一对宣布想晚婚晚育或者不婚不育的夫妇,在抗下社会审判的同时,还要应对双方父母的某些失落和期待……

人的一生,大到天生被自然赋予的躯体和思维,小到对一个社会新闻的看法,总是在不知不觉中会遭遇与社会构建的“主流文化”背道而驰的时刻。

而对我们的思维乃至肉体是否真的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在这个社会之上的思考,似乎也应验了村上春树的那篇演讲:“假如我们有任何赢的希望,那一定来自我们对于自身及他人灵魂绝对的独特性和不可替代性的信任,来自于我们灵魂聚集一处获得的温暖,”

“在一堵坚硬的高墙和一只撞向它的蛋之间,我会永远站在蛋这一边。”


Pulp Editors